林春挺
日本“3·11”福岛核泄漏已届三周年。如果要找出一种立场最针锋相对的能源,非核能莫属。
不过,无论核电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存在多么严重的分歧,他们都关心着同一件事情:如何对放射性核废料进行处理。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世界性难题。
难以消除的核泄漏
就在上个月,日本福岛核电站又发生了核污水泄漏事故。东京电力在2月20日称,福岛第一核电的一个储蓄罐泄漏100吨高放射性核污水,为去年8月以来最严重的泄漏事故。
美国能源部官员也在同日证实,新墨西哥州东南部城市卡尔斯巴德附近的一处核废料隔绝试验厂日前发生泄漏。
根据报道,2月19日夜晚,处理福岛核事故遗留下来的核污水时一个大的储蓄罐往外溢水,此前一个阀门因疏忽未关,导致太多核污水流入一个单独的储蓄区。最后,泄漏的核污水通过储蓄罐边上的排水管流出,由一名在距海洋约700米处巡逻的工人发现。
虽然东京电力称,最新泄漏的核污水不太可能流入海洋。但仅在去年,类似的事故在福岛已经出现了8次。
针对该电站高浓度放射性污水泄漏问题,日本政府在去年确定了基本解决方案,将投入国家经费约470亿日元(27亿人民币)用于设置冻土壁以阻隔地下水流入核电站厂房以及增设净化污染水的设备。解决方案包括抽出流入厂房内的地下水,消除地下坑道内的高浓度污染积水,改造地基防止污水流入海洋等。
美国能源部官员何塞·弗朗哥则同一天在新闻发布会上称,监视装置呈现的数据与该厂地下存放的核废料一致,这说明发生了泄漏,但具体泄漏情况尚不明了,工作人员可能需要数周才能安全进入试验厂以了解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能源部15日曾宣布,因辐射传感器出现问题,他们已经下令这家核废料厂停止运转。但直到19日晚,能源部才确定核废料的辐射浓度已经超过正常水平。
核泄漏给人类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根据《纽约时报》2011年报道,在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故将近20多年后,一份名为《切尔诺贝利的遗产:健康、环境和社会经济影响》的科学报告显示,将会有4000人最终死于这场事故。
该报告研究小组发现,仅有50个人的死因与1986年切尔诺贝利第四号反应堆爆炸后接触严重的辐射直接相关。而其他的死因可能是由于爆炸发生后居住在附近的人们有更高的患癌症的可能性。但报告承认,大约有10万~20万人可能继续受到那次灾难的严重影响。
昂贵的选择
福岛核电事故使得一些打算继续发展核电的国家决心发生了动摇。这其中以德国为甚。按照规划,在未来十年内,德国所有的核电站都将关闭。
但同时亦有不少国家正在积极建设核电站,比如中国,核电因被认为可助治雾霾而正前所未有地挑动着核电支持者的雄心。
不管是选择削减、关闭,还是选择增加,实则都将是一个昂贵的经济以及政治选择。
因为福岛核电事故发生引发的安全担忧,日本所有核反应堆目前都处于关停状态,这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日本失去了三分之一还多的电力。
此后,日本出现了多次反核运动。日本共同社3月8日报道,在日本福岛县内三地举行了主张去核电化的集会“实现没有核电的福岛”。
尽管如此,按照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经济学,日本政府于2月25日确定新的《能源基本计划》草案,将核电定位为“重要的基本负荷电源”,明确在安全的条件下推进核电站重启的方针。这也意味着,日本已经彻底推翻了民主党野田政权提出的“2030年零核电”的目标。
在一个碳排放受到关注的时代,核能的优势显得更加突出。曾担任国务院核电领导小组办公室副总工程师的汤紫德在《核电在中国》一书中说,1kg铀-235完全裂变,就可以释放出相当于2800t标准煤燃烧产生的热量。
中国工程院院士潘自强也在最近撰文指出,“一座百万千瓦电功率核电厂每年可以减少二氧化碳排放600多万吨。”文中写道,“核电链温室气体排放仅约为煤电链的1%。”
但几十年来,核工业一直面临着一个悬而未解的难题:如何处理在核燃料循环末端的核废料。美国在1987年首次提出了在内华达州山脉深层地质结构中存放核废料的计划,但时至今日,该计划的实施仍然没有任何确定性进展。
核废料是核物质在核反应堆(原子炉)内燃烧后余留下来的核灰烬,具有极强烈的放射性,而且其半衰期长达数千年、数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安全、永久地处理核废料有两个必需条件:首先要将核废料封闭在一个容器里;其次是保证数万年内不泄露出放射性。
“核电站相当于是把魔鬼放出来,是没有闭合的。”一位曾经到过内华达州考察该核废料基地的业内人士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内华达州的核废料处理基地目前已经遇到了很多麻烦。他说,“核废料的处理是跟随着技术走的”,因此在这一问题的处理上,只能交给后一代人。
但正是这个世界性难题,催生了一个全新的行业。《财富》杂志援引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数据说,停运及核废料管理市场的总价值将达到4160亿美元。
墨菲定律
2月份的事故可能还不是福岛核污水泄漏的最后一次。但业内人士对本报记者说,由于福岛核电站面临太平洋,这为核污水的处理带来了诸多便利。他说,假如福岛核电站位于一个海域封闭、水深不足的位置,2011年的那一场核事故必定让日本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因为封闭海域对放射性物质的稀释能力太低了。
针对呼吁启动内陆核电的声音,则另有一种观点认为,“内陆核电站应该是一个可能的选项,但急着吃热豆腐未必就是好事”,因为现有的核电技术能否保障在内陆建设核电站还需要一个验证的过程。
全国政协委员、国家能源副局长王禹民在“两会”期间向媒体表示,“核电是技术路线的问题,第三代核电可以避免福岛核电的问题。”他还表示,目前首先启动的是沿海核电站,内陆核电站则会列入到下一个五年规划。
按照2014年全国能源工作会议,中国今年要“适时启动核电重点项目审批,稳步推进沿海地区核电建设”。截至去年年底,中国大陆地区运行核电机组共17台、1469.8万千瓦;在建核电机组28台、3057万千瓦。而根据中国最新调整的《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到2020年,中国运行核电装机容量的目标为5800万千瓦。
受福岛核事故影响,世界拥有核电站的国家和准备兴建核电站的国家,都已相继采取措施,对本国核设施进行安全评估,并进行了一系列的“特别安检”,以进一步提高核安全。
潘自强认为,核电链发生事故的概率是很小的,即使发生了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和切尔诺贝利这样的灾难性事故,但从整体上看,也不能改变核能是安全、环境友好产业这一结论。
但就像一些核电专家所说,核电究竟需要达到怎样的安全程度才算安全,这还是一个问题。那些对核电持有谨慎态度的人士,则始终不渝坚持着墨菲定律: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